今年7月的一天，在河北一個五線城市快遞行業打拼多年，平時兼職在淘寶上賣賣男士錢包的范成在他的微信朋友圈裡發布了一張照片來展示他一天的挖礦收成，相比一個月前剛剛成為礦工時每天一兩百元的收入，他這天挖以太坊的收入隻有70元。
“這還不算電費，一台挖礦的設備兩萬多元，電費每天20多元，最初預計三個月回本，現在回本周期多了一倍多。”范成發圖的這天剛好是他挖礦滿一個月的日子，總的收益算下來有2300多元。比較幸運的是，工作的便利幫他減少了在電費上的開支。
范成是被一個朋友拉進這個圈子的，他的這位賣電腦的朋友則是通過一個來店裡組裝礦機的客戶了解到了這個掙錢的新途徑。吸引他們進入這個圈子的，是不斷上漲的幣價和拿在手裡裡的收益。
他們不太懂比特幣背后的區塊鏈技術究竟是一個多麼偉大的發明，也不清楚比特幣價值飆升背后有著怎樣的價值支撐，對於他而言，挖礦只是與開淘寶店賣包一樣，在自己本職之外，賺點零花錢的副業，他們最初的目標只是“每天掙上一百多”。
范成有很多個關於挖礦和數字貨幣的QQ群，群裡的大部分成員都是在比特幣、以太坊等數字貨幣價格飆升時進入這個行業淘金的人，是散戶，而不是團體。在他的邀請下，我們進入了其中的兩個QQ群，在此后一個月的時間裡，圍觀了群裡人的討論。
挖礦與炒幣
在大部分時間內，第一個群裡的討論內容都是礦機如何調試，幣價的起伏對於擁有一兩台礦機的礦工們來說，並不是他們最主要關心的內容，有人些人甚至表示，“怎麼跌都不管，兩年后再看。”他們更為關心的是算力的提升，比如在同樣的配置下，將算力從27提升到30。
而另外一個更為活躍的群裡討論的則是關於幣價的起伏，成員們更關心比特幣的最高點是否已經探明，自己手中的數字貨幣應該保留，還是應該割肉，以及神秘的“庄家們”又割了幾茬韭菜，這裡是炒幣者的世界。與礦工的世界不同，在這個群中，一毛錢的價格起伏都有可能會左右一個炒幣者的決定，人們最關心的都是幣價是否會繼續跌下去。對於他們而言，一覺醒來，有可能是天堂，也有可能是地獄。
“如果你用10萬買了A幣，跌倒6萬以下就是自己承受不了的線，然后你6.1萬割了，你手持6.1萬准備換個感覺會漲的B幣，然后真漲到了6.8萬了，然后B幣微微下跌了到6.5萬，然后你的心裡承受價位又變成了5.3萬了，然后B幣真就一直徘徊在5.7萬。但是A幣跌到5.9萬就沒跌了，回漲了。最后結果是A漲到8萬，B還在5.6萬。”有人在群裡總結了這樣一個他認為發生在大部分炒幣者身上的故事。
有人會堅持“再跌都不割”，他們相信手中數字貨幣的價格總會有起來的那一天。也有人會為了幣價的下跌盡自己的一份力，他們甚至希望以現有幣價的1.5折來抄底入手，虧得不是自己，“反正要虧，就多虧點”。這是又一種圍城，進去的人想出來，沒進去的人想進去，而進去又出來的人卻想讓還沒出來的人在裡面待更久。
同樣的一種數字貨幣，有人40多元就套現離場，有人卻20多元進場，17元出場，40多元套現的人在群裡被稱為半仙，自稱入圈以來從沒賠過，而17元賣出的人卻與大多數人一樣，總有一種“我一買就跌，一賣就漲”的感覺。甚至，有人做超短線操作，漲到5%就跑，也沒能逃掉后面幾次被套牢的下場。
“等韭菜們不停補倉，割幾次那些炒幣的就不敢玩了。”對於一些礦工而言，這就是庄家收割韭菜的套路，他們相信數字貨幣的庄家是存在的，“尋底之后是反彈，反彈之后又是探底，這樣搞幾次，等韭菜們信了，習慣了，就該狠割了。”並不是所有人都盼望著幣價的起伏，有些礦工期望一個更為穩定的變化曲線，因為，價格上漲一點，挖礦難度就會提升，還不如不漲。
ICO的曇花一現
火爆的ICO也同樣引起了群成員們的關注，炒幣群裡的關注度大大超過了挖幣群。炒幣者們有人買了量子幣，也有人買了剛剛和李笑來撇清關系的EOS。8月中旬之后，搶沒搶到ICO的份額，成為了群裡的又一個討論熱點，
一方面，有人從白皮書和應用的角度做出判斷，認為“帥初到處吹量子鏈又和哪個平台合作了，吹了這麼久還是半死不活”，ICO發行的代幣的價值最終需要等應用落地之后才能明晰。另一方面，有人隻關注這些代幣的價格是否有漲跌，並據此反駁道，“量子沒活？量子從上次低點到現在已經翻了3倍了，還沒活？”
盡管在理解上存在分歧，大部分人對量子鏈、唯鏈等代幣的前景還是充滿信心的，他們堅定地相信自己手中的代幣，總有一天會漲起來，為他們帶來收益。他們更願意將手中的代幣放上一個月或者半年之后，在根據市場的行情做出選擇。ICO獲得代幣的成本低，但收益的期望值卻很高，中間可能存在的巨大的收益成為很多人關注和參與ICO的源動力，看慣比特幣、以太坊等貨幣起起落落的“資深玩家”們對此滿懷信心。
9月4日，央行等7部門聯合發布了關於防范代幣發行融資風險的公告。公告認為，代幣發行融資是指融資主體通過代幣的違規發售、流通，向投資者籌集比特幣、以太幣等所謂“虛擬貨幣”，本質上是一種未經批准非法公開融資的行為。自公告發布之日起，各類代幣發行融資活動應當立即停止。
早在9月1日便已經有人在群裡發布信息讓大家控制風險，“未來還會接著跌，具體原因不解釋，現在割是明智的選擇”。但是，這樣的消息被很多人視作一個玩笑，甚至有人調侃道，“應該這樣說，馬上幣市就關閉了，血本無歸”，“這樣說會不會更好？所有人注意，所有幣趕快割掉，否則國家全部沒收。”更有人在群裡總結了“不懼監管的近期ICO項目名單”。
甚至在9月4日下午，群裡還在討論ICO監管的刀要什麼時候落下來，“最好是加強ICO審核，讓步圈錢的垃圾幣盡快死去，這樣就有盼頭了。錢准備好了，隻要不是關閉平台，怕什麼？”結果卻是，在公告發出的四十五分鐘內，有玩家手中的代幣幣值已經跌去了70%。
“老夫半年的幣都白炒了，隻賺了點經驗：賺了一定要跑，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再次入市。”一位群成員的這條經驗總結，被另一個群成員轉發了五次。公告發布的下午，幣市一片愁雲慘霧，不少炒幣者都在感慨，“怪自己太貪心”。有人抱著一絲希望，在盼望手中的代幣能逆市上漲，卻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告訴他“別再做夢了”，也有人則趁勢進行了抄底，堅信自己能從中獲得更為豐厚的回報。在挖礦群中，這一公告卻並未引起更多的討論，甚至比特幣等數字貨幣的價格波動，也沒能在群中激起浪花，一切都很平靜。
范成也還在默默地挖著礦，ICO的故事離他太過遙遠，還沒等他弄清楚，就已經結束了。范成每天的收益都還在，幣價的下跌只是延長了他的回本周期，而且，幣市依然存在，對見慣風浪的數字貨幣玩家們來說，ICO帶來的只是幣市大潮上略微凶猛一點的風浪，一切還將照常繼續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