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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瘦身

薛星星

2019年03月19日09:23  來源:新京報

  滴滴出行罕見地成為當下互聯網企業大裁員背景下的另類。2月15日,它的創始人在公司內部的月度總結會上公開宣布將對非主業進行“關停並轉”和裁員的消息,並表明了裁員的具體比例及涉及人數。

  2018年以來,互聯網公司裁員過冬幾乎已經是行業內“公開的秘密”,滴滴是其中少有的公開承認裁員舉措的公司。

  “挺坦誠的。”加入滴滴已經兩年多的張玥說。同大多數員工一樣,她對這一舉動絲毫不感到驚訝,在此之前,關於公司裁員的各種小道消息已經甚囂塵上。

  公司種種公開的舉動也在彰顯著形勢的緊迫,它度過了一個艱難的2018年,在上一個月度總結大會上,程維宣布了公司全員年終獎減半的決定。之后,又有媒體爆出滴滴在2018年全年虧損109億元。

  種種跡象表明,2018年發生的兩起安全事故仍將繼續影響滴滴未來的發展,它不再盲目追求增長,“安全”成為這家出行獨角獸目前工作的重心。

  除此之外,滴滴還面臨著外部虎視眈眈的競爭者們的威脅,它曾短暫地在去年3月與美團在上海進行了一次交鋒,那場短兵相接留下的遺產是滴滴推出了外賣業務,被外界認為是滴滴防守型的舉動,噱頭的意義大於實際戰略需要。現在,這個業務也因為要對非主業“關停並轉”而蒙上了更多的不確定性。

  在大年初一給全員的郵件中,36歲的程維用西游記的故事來類比滴滴的發展。他說西天還遠,創業路上這九九八十一難,一難都不會少。他希望大家在節后迅速進入工作狀態,“不論多少艱難險阻,這一棒,打得它灰飛煙滅。”

  邊開全員大會邊刷脈脈

  月度總結會召開的前一晚,公司內部發布了全員郵件,告知大家這次會議的重要性。這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常規的會議,它每三個月召開一次,公司的高層領導悉數出席,被稱為“在一起”,意思是高管與普通員工“在一起”。

  會議從2月15日上午10點一直開到中午的12點多,舉辦地點是滴滴總部大樓4層的一個室內平台,場地僅能容納百余人,滴滴內部的一萬多名員工大多通過直播鏈接進行觀看。HR在郵件中要求員工在觀看前要進行打卡簽到。

  會議的前半部分是程維對滴滴過去一年成績的回顧,他語速不快,表情平靜,張玥覺得他的狀態要比上一次的月度總結會好很多,最起碼看起來精神了。社交軟件上,有滴滴員工匿名發言說“Will(程維的英文名)講話的時候好儒雅,迷。”

  大約11點,程維公布了公司裁員的決定,稱公司將做好過冬准備,2019年會聚焦當前最重要的出行主業,繼續加大安全和合規投入、提升效率,因此將對非主業進行“關停並轉”,對業務重組帶來的崗位重疊和績效不達標的員工進行減員,整體裁員比例佔到全員的15%,涉及2000人左右。

  “終於說了。”張玥長舒一口氣。“會還沒有開完,脈脈就已經先炸了。”一位滴滴員工在公司內網上發言說。在職場社交軟件脈脈的匿名社區中,不少滴滴的員工幾乎是在現場直播會議的進展。當程維終於宣布了裁員決定后,一名滴滴員工立馬在上面發言說:“實錘,裁員15%。滴滴。”

  一些員工急切地想要找到關於裁員更加具體的信息。他們不斷在上面發言詢問某個部門會不會受到影響,還有人問裁員賠償是多少。

  “我也隻有50%的把握。”張玥不敢肯定她會不會受到裁員的影響,她在公司內部的績效評級上得了C,滴滴內部對員工的評級一共分為S、A、B、C、D五個檔次,C及D被認為是這次裁員主要波及的員工。

  “一切都向好”的2017

  程維宣布對非主業“關停並轉”的背后,是這些年來滴滴的飛速擴張。

  成立8年,滴滴出行已經從那家隻為出租車提供線上攬客服務的小公司成長為一家以出行為中心,涵蓋方方面面的龐然巨物。它是當下中國互聯網公司中成長最快的一家,同時也經歷了最為慘烈的競爭。

  “很多次,稍不小心,滴滴可能就死掉了。”2015年,程維在接受《中國企業家》採訪時說。那年初,在投資人的撮合下,滴滴與對手快的進行了合並,國內的本土打車軟件均被它拋至身后。

  那時滴滴圍繞出行推出的業務僅有出租車及專車兩項,拼車、巴士等各個細分領域它均未進入,中小玩家從各個不同的方向向著滴滴奮勇直追。

  國外的Uber同時也瞄准了中國市場,它的估值那時已達到500億美元。在進入中國市場后,Uber完美地復制了滴滴與快的間的戰役,依靠高密度的補貼打開市場。

  滴滴活了下來。它不斷地進行融資,又不斷地將融到的錢投向車主與乘客們的口袋。整個2015年,滴滴密集上線了企業級服務、快車、拼車、順風車、代駕、巴士等業務,現在大眾所知的滴滴就是在那時逐漸豐滿起來。它在同Uber激烈競爭的同時,迅速地依托原有基礎構建起出行帝國的根基。

  這場戰爭最終讓雙方疲憊不堪,2016年8月,滴滴與Uber中國進行合並。當然,在滴滴官網的發展歷程中,這一表述被稱之為”收購優步中國“。

  張玥就是在那之后不久加入滴滴。“2017年是一個一切——都向好的時候。”說到“一切”時她著重拉長了語調,像是表達對那時候深刻的懷念。

  在那一年,滴滴開始了跨越式的發展,整整一年時間裡,它新招了5000多人,公司員工總數從7000人淨增到13000人。

  與此同時,金融的布局一直貫穿滴滴發展。2016年3月,它拿下了一張保險代銷牌照。2017年,它取得了金融業務最為關鍵的支付牌照。2019年1月2日,滴滴“金融服務”頻道在滴滴產品端上線。

  直到2018年順風車平台上兩起惡性安全事故的發生。這兩起事故必將深遠地影響滴滴的發展,它暴露了這家公司在野蠻生長時存在的問題。順風車業務在之后被宣布無限期下線,多部委聯合組成調查組入駐滴滴,政府同時加強對網約車業務的管控。

  危機正在飛速蠶食這個巨人的根基,它至今從未宣布盈利,甚至在接下來的一年也不會考慮盈利。

  十個月內兩次架構調整

  去年12月的組織架構調整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完成。這場組織架構調整變動之大令人始料未及。

  要知道,就在2018年2月,滴滴才剛剛完成一次組織架構的全面調整。那是基於滴滴當時一片光明的前途作出,程維給出滴滴2018年的關鍵詞是“內外兼修、多線布局、穩中求進“。

  這場組織架構調整除了成立新的智慧交通事業部及戰略業務事業群外並無更多舉措,公司的核心業務快捷出行事業群和品質出行事業群仍得到保留,這是滴滴在2017年初就定下的組織架構。

  2018年12月的調整更像是“突如其來”。滴滴原有的包括快車及拼車的快捷出行事業群與專車、豪華車事業部進行合並,成立新網約車平台公司。原小桔車服公司與汽車資產管理中心合並,成立車主服務公司。

  值得注意的是,原來同屬於快捷出行事業群的出租車業務被單拎了出來,由CTO張博負責。相關分析認為,將原本在滴滴業務板塊上已經邊緣化的出租車業務再次重視起來,這是滴滴在面對網約車監管日益加強下的不得已措施,它需要重新開拓新的增長點。而新成立的網約車平台公司被認為方便統一管理的舉措。

  對於什麼是程維口中的“非主業”,滴滴員工何賢表示無法給出答案,“網約車肯定是主業吧,去年的車服也成立了一個新公司,應該也算是主業?”她斷斷續續地說出好幾塊業務板塊,但最終表示,“也許是我來公司時間不長,對公司還不太了解。”

  一位滴滴的前高管認為,隻有出行業務才能算作是主業,其他都是非主業。國際化算主業的一個分支,會保留﹔金融有比較好的商業模式,也不會削減太多。

  此前,專車與豪華車同屬品質出行事業群,該事業群還包括單車、電單車、代駕、企業級服務等業務,但現在這些業務與原智慧交通事業部的公交業務一起,新組成了普惠出行與服務事業群。

  上述提到的滴滴前高管認為,共享單車、電單車、企業級業務、公交業務、外賣等都算不上是滴滴的主業,裁員的可能性比較大。

  但程維對此並未給出過明確的答復,演講中他只是強調,2019年滴滴將在安全技術、產品和線下司機管理及國際化等重點領域加大投入。與裁員2000人相對應的,這部分業務將新增招聘2500人,2019年年底員工總人數將和去年底的13000人持平。

  被動的等待

  還沒有等到“官宣”,但員工的自我揣測沒有停止。

  剛加入滴滴外賣不久的張天天幾乎已經斷定自己是被裁的一員。2月15日的全員會開完后,她的心情一直不佳,即便她的評級在“B”的安全區內。她詢問集團內自己熟知的一位中層,對方問她是否可以在部門裡排到前50%,她據此斷定外賣業務50%的人都要被裁掉。

  張玥懷念2018年前的滴滴,那是一種與現在的滴滴完全不同的兩種狀態。“盡管那時候(管理)有點亂,但是大家都很積極。”張玥說。但是當所有的一切都向安全靠攏之后,“好多人都說我不知道要做什麼了,因為很多項目都停了,或者說那些項目不重要,進度就會很慢。”

  她一再強調,如果最終決定裁員的名單中有她,“我一定要去問清楚,為什麼是我,評判的標准是什麼?”2018年整個互聯網行業的不景氣深深地影響了她此刻的心情,她期待自己可以仍然留在滴滴。

  同樣被打上D級的何賢覺得自己暫時還是安全的,她和張玥一樣都還沒有做好離職的准備,她們沒有准備新一份的簡歷,沒有去看新的工作機會,隻有被動的等待。唯一的不同是,何賢所屬部門的人事已經凍結,“隻許出,不許進”。

  何賢在現場觀看了整個月度總結大會,甚至下午還在線觀看了文化講座。她理解程維最后作出的裁員決定,將其稱之為“必然要做的動作”,因為其他的互聯網企業也都在做同樣的動作,滴滴也不能幸免。至少,程維做到了足夠坦誠。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張玥、何賢、張天天為化名)

(責編:楊榮華、張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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